礼纲不继而逞恶一时,却已经让世道祸深、生民涂炭,大恶如此,岂能无罪,天谴或是有迟但终究会达,还是要看开一些,不要再计较那些无聊虚荣。”
辛宾踱步上前,居高临下垂首望向神色扭曲的石虎,饶是他都觉得自己此刻实在恶趣可厌,但还是忍不住心中快意说道:“脔割极刑,不宜满腹,之后几日,饮食都会酌情有减,直至宜于施刑。但此类极刑,南国久绝,仓促之间,也难寻技艺精熟者。阁下若能有荐,施刑之日或能稍免苦楚。但若实在没有良选也不妨,之后石氏满门陆续都会受此极刑,阁下家门梁柱,先作践行,之后儿孙试此,也算全此舐犊之情,黄泉再见,阖家团圆。”
“狗贼!貉子……”
石虎还待要厉声咒骂,早被旁侧王师士卒以麻絮堵死了口舌。
辛宾满足了自己的浓浓恶趣,之后便大笑出门,离开之前又担心石虎会羞恼自戕,索性命人直接将之捆缚起来,之后几日俱以流食吊命。
行台虽然不承认石虎那所谓的帝王尊荣,但正如石虎所言,天下人也都不会无视他。特别目下幽冀之间还不乏羯胡残余流寇,而石虎将被处以极刑肯定不可暗室加害,需要明告天下,届时难免会招引那些羯胡余孽的反扑。
因是,在通知过石虎之后,辛宾为求周全,还是上告大都督谢艾,希望能够调配一部分援军于信都四周稍作布置以控制局面。
如是又过几日,时间来到六月上旬的一天,也终于到了羯主石虎将要被公开施以脔割极刑的日子。而在此之前的数日,这一条讯息早通过王师所控制的渠道于幽冀之间彻底传开,也在此境域中引起轩然大波。
过去这几天时间里,不乏河北游食闻讯之后昼夜兼程赶来信都郊野。在几个月前,信都城外这一片郊野对这些河北难民而言还是一处绝境死域,尸骨横陈,惨不忍睹不乏人在逃离此境时便决定死不回头,绝不再愿返回这一处销骨之地。
可是在施刑这一天,却不知有多少生民背于前誓、涌至此处,只为亲眼见证那个虐害河北几十年之久、杀戮生民无数的羯胡恶贼受刑场面!站在城头上极目四望,信都郊野已无闲土,生民比肩接踵,人潮遮天蔽日!
场面虽然浩大,但王师准备也充分,在刑场四方角落,各有两千王师精骑肃然待命,而信都城中也有东武城再作增兵的五千余人。内内外外,单单为了处死石虎一人,负责维持场面秩序的王师壮卒便达两万余众,至于观刑的河北难民更是无从计数。
早在黎明之前,石虎其人便被铁铸囚车押赴城外刑场,午时一至,刑场内外鼓号齐鸣,随着监刑的辛宾一声令下,总数十人的施刑队伍便亮出刑刀,挥刃切下了第一道。
周遭观刑人潮,顿时爆发出猛烈的声浪,不乏民众胸间积郁怨气一泄而空,发出竭斯底里的吼叫。
随着施刑继续,这些满怀仇恨与快意的吼叫声又是一转,成为了撕心裂肺的嚎哭声,这一天,他们实在等了太久,久到他们几乎已经丧失了生的希望,久到荒冢连绵、血泪泣干!
但是,天道昭昭,公允自存,雷霆雨露,次第布施,苍穹之下,无人能免!毁我桑梓,乱我邦国,虐我苍生,断我生机者,纵然天道刑迟,自有诸夏英魂烈骨忍辱负重,绝命以争,情达于天,刑施于贼!
几个时辰后,凶横半生、暴虐世道的羯国巨贼石虎,便彻底化作了片片血肉。自有王师精骑盛此血肉,遍撒于野,这饱餐诸夏民脂民膏的一代凶人,最终还是死无全尸,血肉筋骨复沃这一片被虐害年久的大地。
羯主石虎极刑受死,并非一个终点,随着汛期到来,河北几十万待战王师便继续扬鞭挥戈,奔行于野,逐杀羯胡游寇,收复寸寸失土!
六月下旬,王师大都督谢艾亲自督战,于平棘城围杀羯国太尉张举,斩首五千余!
七月上,奋武军追寻贼踪,于信都北面武邑城阻杀一部羯国禁卫,羯国皇后刘氏、监国太子石世一网成擒!
七月中,王师大将韩晃奉大都督谢艾命转攻赵郡,伪赵王石遵弃国而逃,遁入太行。
同样七月中,西线弘武军萧元东汇同关中镇武军并诸氐、羌义从,于太原城北阳曲阵杀羯国伪王石生,收复太原,之后勒转兵锋,再下羯胡巢穴上党!
虽然大将军已经移驾归洛居中掌势,但河北王师兵行扫荡之势却须臾不停。金瓯未全,贼患仍存,则士不卸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