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念念不忘。遥想当年先帝在世时,对太后她多有亏欠,可太后可曾说过一句怨言?
王喜沉沉的叹口气,提高声音一字一句道:“边国那边传来消息,长公主于七日前自缢了。”
“哦,原来是这样。”纳兰氏轻轻的应了一声,吃力的反手去捶自己弯着的后背缓缓站起身来,远远的眺望远处,浑浊的双眼里蒙了一层泪光。
原来真的是死了。
筠凰她到底还是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帝王家的路,哪条又不是不归路呢,注定永远没有回头路可走。
都说帝王家好好好,锦衣玉食享受不尽。她想了一辈子,漫漫的几十年,终于觉得还是老百姓说得好。若是不好,为什么一个个要争得如此厉害,可此间的森森白骨成河之血却是太多太多,多的她一闭上眼睛从天黑睡到天明也回忆不完那些曾出现在她生命里,最后却死在这条路上的人。
“都下去吧,哀家累了。”纳兰氏反手抓紧惠安的手,杵着拐杖头也不回的往内阁里走。
“是。”王喜看着纳兰氏苍老的背影,急急拭去眸中的泪水。白发人送黑发人,又能有几个老人不痛的。又朝独孤汐和温子洛行了一礼,王喜这才离开回去给独孤谟乾复命。
“洛儿,我们也该回去了。”独孤汐轻声说道,搂着温子洛离去。
温子洛抬眸痴痴的看着独孤汐,一刻也不敢挪开。
有娘的感觉,真的是好。
娘啊娘,洛儿已经错失过你一次,这一世再也不会失去你。她一定会,很努力很努力地,保护好娘,保护好自己,然后一辈子永远永远的在一起。
说好一辈子,便是一辈子。
那样的一抹温暖,明媚如花开。
可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总有太多意外避之不及,待再回首时,一切都已悄然走远,回不去了。
“惠安。”纳兰氏躺在床上忽又缓缓趁起身来,道:“哀家想着筠凰那孩子,总是觉得这孩子活了一辈子都是为了什么。”
“还能是为了什么,谁让她是长公主呢。奴婢记得先帝的长公主不也去的早吗。”惠安命人将窗户关严,又另挑了灯芯燃火。
“先帝的长公主……”纳兰氏忽然愣住,犯了一会儿惛,好久才想起道:“你是说辰珠那孩子,想当年她才出生的时候,哀家还抱了她,就连她的这名字,还是先帝让哀家取的。那孩子……”
纳兰氏说到最后突然停下来,久久不语。
待惠安以为纳兰氏打算睡了的时候,正欲唤宫女进来服侍,忽又听纳兰氏道:“哀家虽然厌恨独孤谟乾,可是晚辈到底是无辜的,筠凰这孩子哀家毕竟是看着她长大的,想一想,她最后竟然就这样死在异国他乡,独孤谟乾的心到底是太狠!”
“太后你的意思是皇上他让长公主这样做的?奴婢还以为是长公主她自己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所以才选了这样一个结局。”惠安忽然恍然大悟道。
纳兰氏冷哼一声,道:“不是他又还能是谁!筠凰之前的两嫁有哪一嫁不是独孤谟乾他的主意。现在他见筠凰美貌不如从前,抓不住边国新任国王的心,所以出了这么一招绝杀赖在迄雷头上。迄雷即便年轻气盛雄心勃勃又如何,现在突然出了这么一件事,他在近些年内是动都不敢动了,只得是听从独孤谟乾的意思!你想一想,筠凰嫁给迄雷才短短一个月呐,独孤的长公主竟然自尽在边国,这让云苍大陆的人怎么想怎么看待边国,迄雷他百口莫辩!”
惠安细想一会儿,叹气道:“长公主也是个实心眼的,怎么皇上怎么说就怎么做呢。好死到底不如赖活着,更何况十一皇子独孤祈年纪尚幼,长公主这么去了,留下十一皇子也是不好过。”
纳兰氏摇头道:“依着哀家看来,筠凰她会答应,有一大半其实是就是为了给祈儿做打算。这些年来独孤谟乾一直在刻意的淡化祈儿的存在,他脑子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哀家心里可是明白得很!”
惠安连连点点头道:“太后说的是,皇上他到底是太后你一手养大的,更何况太后你还曾真心疼爱了皇上这个儿子这么多年。”
纳兰氏眸光渐渐变得黯淡,无奈痛恨道:“当年若他不做得那样绝,兴许哀家也不会如此恨他。毕竟这么多年的母子情,哀家也是有血有肉知道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