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仲远的眼神就变了,如此年纪轻轻,就能进入那种神秘的部队,而且,对待他这个老兵,又似乎保持着一定的敬畏,这在文仲远的眼里看来,着实有些难能可贵了。
于是,不等楚天鸣再度开口,文仲远便直截了当的说道:“正所谓,好汉不提当年勇,何况当年的我,其实谈不上如何勇猛,所以,你只需知道,当年那场血战,我们整整一个团,确实只剩下数十人,是的,包括我自己在内,总共也就八十九个人活下来了。”
说着,稍微停顿了片刻,文仲远又连忙咬着钢牙说道:“当然,敌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整编师,愣是被我们打残了,伤亡更是我们的两倍,最为重要的是,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阵地始终掌握在我们的手里。”
“如此战绩,当浮一大白!”
听到这里,楚天鸣不禁肃然起敬,只有铭记这段残酷而又血腥的历史,才会知道今天的和平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须不知,面对楚天鸣的赞叹,文仲远却是苦涩一笑:“狗屁的战绩,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不要这样的战绩,也要让我的兄弟们活着走下战场。”
“嗯,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可战争就是这么残酷,一旦枪声一响,就意味着有人牺牲,就意味着有许许多多的家庭将会破碎,所以,身为一个军人,虽说要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却又要尽量避免战争,这便是军人的人道!”
“咦……”
此言一出,文仲远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我用了整整三十年的时间,才悟出这么一点道理,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能有着这样的感悟,着实让人难以置信啊!”
“文老,说句稍显狂妄的话,我虽然比较年轻,却也经历过不少生死,也曾多次看着身边的兄弟,就那么的倒在血泊之中,所以,较之一般的军人,我的感触会比较多一些。”
“原来如此!”
得知这个情况,文仲远这才释然,随即,端起酒杯,小小的抿了一口,文仲远又继续沉声说道:“既然你也经历过这些,就应该明白眼睁睁的看着战友倒下,那种滋味是多么的难受,所以,战斗结束之后,看着那漫山遍野的尸体,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兄弟们都是我带出来了,就应该由我带回去。”
“但是,说到将他们带回来,又岂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的兄弟牺牲了,连个名字都没留下,有的兄弟牺牲了,连具残骸都没有,加之当时的政治氛围,南越当局不可能让我明目张胆的收敛那些遗骸。”
“所以,大部队回来的那天,我并没有跟着一起走,而是悄悄的藏了起来,然后,乔装打扮,昼伏夜出,就这么一点一点的,收敛着兄弟们的残骸,即便是这样,坚持了将近二十年,还是有许多兄弟的遗骸没有找到。”
说到这里,文仲远不由得流下两滴浊泪:“小伙子,不瞒你说,每每想起这事,我那种复杂的心情,真心就别提了。”
望着眼前的文仲远,楚天鸣沉吟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或许有些明白了,失踪的那二十年,您是在暗中收敛战友的遗骸,而二十年之后,您找文老爷子借了一大笔钱,应该是用于补偿这些烈士的家属。”
“不,不是!”
对此,文仲远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我借的那点钱,在当时虽然也是一笔巨款,可面对数以千计的破碎家庭,无疑是杯水车薪,所以,我借的那笔钱,只能用于寻找和收敛的过程中,根本谈不上什么补偿。”
“呃,原来是这样!”
听到文仲远这么一说,楚天鸣不由得微微一愣:“文老,冒昧的问一句,您提出五年五百万,是打算用这笔钱继续找寻战友们的遗骸吗?”
“是,也不是!”
面对楚天鸣的询问,文仲远当即沉声说道:“这么多年过去,能够找到的,基本都已经找到,没有找到的,估计也找不到了,而且,以我当时的能力,只能将他们就地安葬,所以,我想用这笔钱,将兄弟们的遗骸都迁回来,如果还有富余,那就对其中最为困难的烈士家属予以适当的补偿,如果还有富余,或者中途又有什么赞助的话,我希望五年之后,再去找寻一次,就算没有什么收获,起码能图得个心安。”
“文老……”
望着眼前的文仲远,楚天鸣立即举起手中的酒杯,继而满脸肃穆的说道:“此时此刻,小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心中的敬佩,所以,这杯酒,小子先干为敬!”
说完,一口干掉杯中烈酒,楚天鸣又连忙补充了一句:“另外,以后如果有用得着的地方,无论是人力还是财力,文老只需招呼一声,小子定当鞍前马后,为那些阵亡的烈士略尽绵力!”
“好,就冲着你这句话,我也得敬你一杯!”
一抬手,一仰脖,文仲远同样来了个一饮而尽,原本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可现在有了楚天鸣的这句承诺,他无疑又有了底气和信心。
然后,起身拍了拍楚天鸣的肩膀,文仲远又笑着摇了摇头:“今天就说到这里,你赶紧去休息吧,若是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绝对不会跟你客气的。”
“那行……”
时间确实不早了,楚天鸣也就没打算客气,这不,冲着文仲远点了点头,楚天鸣便起身朝楼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