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说已经殉国,但是为何会在几年后潜伏在了宫中,杀死了旧主,在京城戒备森严之下依旧能够逃脱到了居庸关中?
覆灭的越国义军,除了有公子羽为首领回归之后军心大增的情况之下,之前的探子们根本就察觉不出来有越国义军的活动和有什么大的世家支持,但是为何哪里有那么多精良的武器和源源不绝的粮草,竟然能够与曦国对峙这么久?
一种不敢相信、却又是事实的可能就这样摆在了他的面前,昭帝扶着紫檀木雕刻九龙的龙案上手指都泛白。放眼朝中,能够在他的眼皮底子下操纵这些却又丝毫不会被人发觉,只有那么样一个人。
好啊,好啊,好一个萧阙……昭帝怒极反笑,夏守忠跟在昭帝身边这些年,这般的模样,分明是当年那个时候才有的……
“传召清远候进宫!”昭帝许久之后,似乎在做了决定一般说道。
紧接着,外面侍卫来报,说道:“皇上,顾叡先生求见……”
听见那两个字的时候,昭帝带着面具一般冷漠的表情似乎是裂了一条缝,那两个字,似乎是将已经冰封的往事回忆,在那冰面上用力的击破了一条裂缝,种种往事,跃然于胸口。
脸上的癫狂终于消失不见,脸色灰白的如同垂暮的老人,眼中有愤怒、愧疚等等的神色,他紧紧的捂着胸口……
那一年,年少轻狂,游历于江湖,一轮明月一壶酒,江湖义气,结交多少好友;
那一年,楚江烟雨,江畔杜若,一叶扁舟自在这天地间,琴萧相和,是此生唯一安宁时光;
那一年,意气风发,生在帝王家自负才高,自然要这天下之位,一将功成,万骨成枯;
那一年,梨花成雪,满园残枝枯叶,骨肉相残、同室倒戈,谁的血溅在梨花上鲜艳的刺目;
那一年,君临天下,却是众叛亲离,所得到的早早的远离了最开始的初衷,唯独杀戮,才能减轻那年复一年的悔意……
夏守忠见着昭帝这般的模样,吓的神色大变,连忙说道:“皇上,奴才去传御医……”
昭帝捂着胸口摆手说道:“宣”
那一个字,如同用了千钧的力气一般。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那人披着烟青色的大氅,缓缓踱步进来。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外面飞雪不断,那披着青色大氅的男子,撑着一把绘着水墨梨花的二十四骨竹伞缓缓的走上来。
虽然不过是半下午,但是因为下雪,是以屋檐下的宫灯早早的就点亮了,那人慢慢的走近,就连跟在昭帝身边多年的夏守忠,也不由得凝神看那传言中被誉为天下第一智者的男人。
成名于江湖,闻名于庙堂,最终却又归隐于山野之中。对于他的一切传言,身上又多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又因为当年与昭帝交好,经常出入宫廷之中。性格高傲如梅的他却为朝云公主谱曲、出言赞赏,在朝云公主被赐死之后,曾为皇上挚友的他未曾再出入宫门一步。
后世之中,对于这个男人有诸多的猜测。曾说他与朝云公主亦师亦友,本该是一段神仙眷侣,却因为当年五王之乱,昭帝赐死朝云公主,所以才与昭帝反目。
他甚至比昭帝年长几岁,可是岁月却格外的厚待他——或者是说,他远离朝政纷争中心,少了劳碌,所以保养的比昭帝要好上许多。
他的眉弓很高,嘴唇很薄,狭长的一双凤眼向上挑起,无一不表明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个很高傲极其难以相处的人。
墨色的长发一丝不苟的用着一根碧玉莲花簪子束起,一头乌发中终究经不起岁月的蹉跎,夹杂着一半白发。
他将伞收起来,掸了掸身上的雪,不急不慢的走了进去,姿态是别人故作不来的十分优雅。夏守忠敛目,眼角的余光却是看向顾叡。
这个人也是如今名动天下的毓烟公子、前倾朝野的左相楚怀朝的恩师。夏守忠想起,在为数不多的跟萧阙的罩面中,那人举止投足之间的风华,跟眼前的人十分相像。或许是因为师承于他所以相互影响的缘故吧……夏守忠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惊起了一身冷汗,连忙的找了个借口想到。
昔日的故友再次相见,时隔多年,早就物是人非了。深宫中的算谋,将在五王之乱中生杀决断十分决绝的男人变成了垂暮老朽。
顾叡见了昭帝并没有叩拜,嘴角挑起了一抹笑容,只是那种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似乎是一种嘲讽一般——那样刀子一样的眼神似乎能撕破他所有的虚伪……
昭帝脸上的怒意不过是转瞬即逝,随即,看着顾叡嘴角也浮现出了同样一抹嘲讽的笑容:“顾叡,没想到你竟然还敢来见朕!”
顾叡忽然低低的笑了笑,并没有因为天子之怒脸上闪过惧意,而是用着同样冷漠的声音说道:“没有面目相见我们的,是您吧,尊敬的皇上……”
夏守忠尽忠尽责的出去将门关上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男子嘲讽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