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脑袋凑过来,说:“不过给钱就行。”
许怀诗挣扎了下,咬咬牙:“多少?”
他比个“ok”的手势:“人民币三万。”
“……”
她转身要走,被赵轶一把扯住胳膊,回头就见这人笑得露一口大白牙:“友情价,一杯奶茶。”
一个小时后,临街奶茶店,赵轶接起电话,应几声,最后说:“谢了啊叔,改天请你吃小龙虾。”
搁下手机,他打个响指,随手扯张菜单,歪歪扭扭写俩大字,递给对面。
“阮喻?”许怀诗咀嚼两遍,回想片刻后说,“赵大,好人做到底,陪我回趟学校?”
“干嘛?”
她一指菜单:“去校史馆,看看这人是不是咱们学姐。”
许怀诗记得,草稿箱里最后一条短信,时间是她哥出国前一天,内容是:最后一眼,是校史馆里你的照片。再见。
所以她想,如果世上真有这样近乎奇迹的巧合,如果“温香”那句“亲身经历”不是说谎,那么,那里一定有阮喻的照片。
两人谎称“落了作业”,在落日余晖里奔向校史馆。
这个点已经闭馆,得亏赵轶那股泼皮劲,在门口死缠着管理员,戏本子一段一段演,许怀诗才瞅准时机,一溜烟偷跑进去,直奔二楼。
馆内空空荡荡,夕阳透过玻璃窗染亮走道,窗外的树叶在地面投下斑驳片影。她放轻脚步,连呼吸也屏住,弯来绕去,最终到了历届优秀毕业生留名墙。
一中建校近五十年,这座校史馆也有二十个年头的历史了,如今挤了满墙的照片。
她把目光锁定在07级那栏,伸出食指一排排虚移过去,慢慢地心跳加速。
紧张,禁忌,还有兴奋。
十七岁的少女,比起抄袭这样的恶劣事件,潜意识更愿意相信一个被岁月掩埋了十年的秘密。
可是下一瞬,身后楼道却响起皮鞋的踏踏声,一名中年男子气急败坏道:“哪个班的,放了学不走,来这儿干什么,啊?”
许怀诗惊叫一声,来不及细看照片,扭头就跑,慌里慌张从另一边楼道往下奔。
身后人一路夺命追来,她跑得趔趄,到了一楼大厅却见正门口还堵着一个,只得又回头,走投无路之下,听女厕所那边传来个熟悉的声音:“来!”
她飞蹿进去,一眼看见窗外赵轶,把肩上书包一把甩给他,然后双手一撑窗沿,跳了出去。
赵轶牢牢接住她,把她书包扛上肩头,扯着她胳膊就往校史馆后边的小树林跑。
两人一下蹿没了影,留下身后管理员骂骂咧咧跳脚。
眼看甩脱了人,赵轶停下来,扔了她的包仰躺在草地上,边喘边说:“许怀诗……校史馆有你失散多年的亲人,非得这时候偷溜进去?周一打个申请再来,你亲人是会跑,是不是啊?”
许怀诗也喘着,半天才答上话:“不弄清楚这事,我整个周末都会睡不好!”
她说完跟着倒在草地上,无比懊恼:“就差一点点啊!”
“那也不陪你玩命了!”
许怀诗当然晓得打草惊蛇的道理,这时候,校史馆是铁定进不去了。而直接问她哥,被他晓得她偷拿他的私密“情史”发表到网上,简直比记处分、写检讨还可怕。
这么说,难道真得煎熬一个周末?
她不甘心,两条腿死命蹬了两下,完了突然想起什么,说:“等等……”
证明阮喻身份,不一定要从短信切入,还可以从“温香”的小说找线索。
她记得刚才在车站看到过这么一段:小说里,男主角“贺时迁”会在课余时间到学校艺术馆弹琴,而女主角“林希声”曾在他常用琴房的墙面上,写下一行英文字母——lxsxhhsq。
意为“林希声喜欢贺时迁”。
也就是说……
太阳彻底没入了地平线,她撑地起来,看一眼远处隐没在夜色里的圆顶艺术馆,说:“赵大,咱们艺术馆的墙,近几年有没有重新刷过漆?”
赵轶不知她又想到哪出,说:“学校那么抠门,应该没有吧。”
“那我们再玩次命?”
“……”
一刻钟后,艺术馆旋梯上,许怀诗猫着腰翻手机,说:“找到了,小说里写的是401,钢琴背后的那面墙!”
她说完,又推推赵轶,示意他打头阵,重复道:“401,401!”
赵轶皱着个眉,压低声道:“401是画室,哪有钢琴?”
“g?”许怀诗愣了愣。
难道是怕太过写实,所以杜撰了房间号?那岂不得一间间找过去?
“赶紧再想想!”赵轶小声催促。
再想想,再想想。
许怀诗抱着头拼命回想,片刻后脑袋里火花迸溅,说:“你知不知道,哪间琴房能看到教学楼四楼第二间教室?”
她记得她哥在短信里说过,从他所在的琴房望出去,可以看到那个女生趴在教室门前的栏杆边晒太阳。
“最靠西的301呗!”赵轶飞快判断。
“就是它了,走!”
两人矮着身溜到三楼尽头。
301的门锁着,赵轶叹口气:“发卡有没有?细的。”
许怀诗从头发上拔下一根,又拿手机给他照明。
五分钟后,门“啪嗒”一声开启,她欣喜若狂,打着手电冲到钢琴背后。
许怀诗身板窄,将将够挤进去,整束的白光发散开去,照亮眼前那面老旧泛黄的白墙。虽然有好几片墙面斑驳脱落了,但正中央,那行用涂改液写成的英文字母还是清晰地映入了眼帘。
——ryxhxhs。
卡在外面进不去的赵轶瞄到这行缩写,拼凑道:“日,呀,咻,嘿,咻,嘿……射?”
“……”
许怀诗回头瞪他,再转过眼,几乎激动得热泪盈眶。
她的食指抚上粗糙的墙面,像生怕碰碎了什么似的小心翼翼,轻声说:“是……阮,喻,喜,欢,许,淮,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