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齐菜后,方圆之挥手屏退小二,大家才敞开肚皮吃喝、说话。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是以每个人都有死后重生之感,且近日颠沛流离,饥肠辘辘。一下子所有人等食指大动,吃喝了个酣畅淋漓。
酒过三巡,大家均已酒足饭饱。这时,好容易再聚一起的朋友们各自倾诉起自己的经历。先是黑子告诉大家,在黑松林土地庙发生突然事件的夜晚,若云和师弟二子被土地老爷突然变长的耳朵吸走了以后,他几乎把土地老爷砸烂了也找不到入口。无奈只能赶回道观,求援师父。老道本来早已发誓不再干涉红尘中事,尤其与黑松林的葵花夫人定下过老死不相往来、互不干涉的契约,但这次把他一向最宠爱的关门弟子二子给摄了去,他自然不能坐视。且这两年听闻黑松林已出现过许多失踪人口的消息,知是葵花老妖兴风作浪,祸害人间。以前碍着誓言不便过问,而今是老妖自己破了誓言,先加害自己的弟子,岂能再放任自流?因此,老道在老祖前烧了柱香,起课之后跟着黑子下了山。老道年轻时曾是葵花的情人,因此对葵花的性情和老巢了如指掌。他领着黑子直接步入黑松林的右边。他告诉黑子,土地庙那边的耳朵魔道是只吸引年轻貌美、唇红齿白的书生的,这就是黑子没被跟着吸入怪耳的症结所在。他是返古人,全身黑毛裹身,鼻塌唇裂,外形酷似一只远古的大猩猩。自封为“世外桃源三仙姝”的三位老妖们,都是贪恋男色的家伙,丑人是不会要的。因此,她们在制作吸人怪耳的时候,早已安装了一个类似分辨器的东西,长相不达标的,怪耳会自动屏蔽,放他一条生路。而到得此间的美貌男子则无一能够幸免,会被怪耳自动识别,放出吸力把美男子吸入进去,供姐妹仨老妖一起享用。为了彼此间的和平,三妖们是立下了规矩的。但凡听见怪耳传来尖叫,知是猎物上门。于是从老大葵花始起,渐至老二罗盘,然后才轮到老三旗帜。如此,也算公平合理,于是三妖得以平安无事。走进右边那条道,曾经对付过若云和二子的怪树、藤妖和毒蘑菇又齐齐出现。不过这些障眼法对已经得道多年的瞎眼老道来说不起丝毫作用,轻轻一道咒语,所有的怪异退回原处。唯有之前若云和二子看到过挂有闻一鸣头巾的老榕树,还透着丝诡秘来。闻一鸣的头巾,早被二子的破衣取代。这令黑子非常诧异,因为他明明知道这件破衣裳一直穿在若云的身上,而若云和二子离开此间的时候,衣裳还在若云的身上。瞎眼老道似已知晓他的疑惑,平静地告诉他这本身就是一棵魔树。它会对着每一位路过的人展示对方最关心的人的物件,所谓关心则乱,首先起到的就是扰乱心神的作用,令人容易失去理智,更容易深陷魔道。这时瞎眼老道微笑道,这棵魔树等同于一面镜子,它能照出你内心深处最在乎的人。
黑子有些脸红了,虽然他满脸毛发,师父又是个瞎子。但他自己觉察出自己的窘迫。于是他反过来问师父,你老人家看见的是什么?师父道:“我是个瞽人,什么也看不见。”黑子登时就哑了。道长也不再多言,只管径直走到榕树下。生有千万条气根的榕树突然变得疯狂起来,每一条气根都变成一只手臂,来扼老道和黑子的脖颈。老道大念一声“无量寿佛”,佛尘刷刷地舞出十八道花样来,最后“咄”的一声,从嘴里疾射出三十六道银针,把树的三十六个穴位全部钉死,老榕树就瘫软下来,从朝南的底部洞开一道拱形小门。老道方领着黑子长驱而入,进入了三妖的百花宫。许多年前老道在此曾和葵花有过一段浓情蜜意,因此,对此地熟悉得不得了。尽管他眼睛在离开此间的时候,被爱恨交织的葵花毒伤,但主要的路径他仍然了然于胸。
他领着徒儿先摸到了葵花的府中,没发现异常,就没惊扰葵花,悄悄地往罗盘夫人的妖宫摸去。谁想中途就看见地牢方向起火。两人猜想二子他们就关在那里,于是匆匆赶到,先把守着的两小妖结果掉,才找到洞口,放下银练将二人救出。
随后葵花老妖赶到,看见曾经的老相好瞎眼老道违背了自己的誓言,主动上门寻衅,一时爱恨交织,拼了老命要置众人于死地。罗盘在葵花的召唤下也加入了打斗,但都没能占到便宜,最多只能算的是势均力敌。但旗帜夫人赶到,整场争斗即将发生决定性的改变。就在老道和黑子自以为必输无疑的时候,旗帜夫人临阵倒戈,让形势起了个戏剧性的变化,可谓翻天地覆。老道为爱徒二子能与生母相认感到由衷的喜悦。因此,两下里再动手的时候,己方取胜已毫无悬念。谁想,葵花这个千年老妖,一生害人无数,临终前仍不肯放下屠刀,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修炼了一千年的内丹向二子射去。老道虽然眼瞎,可是耳力极好,立刻听出了风声所向,心知不好,一柄佛尘即刻循声击去。那边厢,二子的生母旗帜夫人爱子心切,早已拔地而起,整个身子飞了出去截取葵花吐出的剧毒内丹。二子是何等机灵之人?他虽然武功不见得高强,反应却在所有人之上,早已一个燕子翻身,堪堪避开那枚黄绿色的内丹。但听啪嗒一声,内丹落空之后坠地应声而裂,里面黄绿色的汁液溅了一地。围斗的丫鬟小妖们,没来得及躲闪的,但凡粘到一滴汁液,立刻毒发身亡,身体随后也就化为一滩绿水。
随着内丹的碎裂,千年老妖葵花夫人终于也迎来了彻底的灭亡。众人亲眼看见她的一头长发瞬间化为灰烬;紧接着她的罗裳和躯体也长出了霉斑,然后起呛,如一片片老了的树皮呛起,又脱落。最后干枯成一截焦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