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的所有事,其实都没有那么多迂回考量,有时候一念之差,就会改变许许多多的人生轨迹。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知了终于被转入了普通病房,也安然无恙的清醒了过来。
做了那样一场大手术,她的身体自然还很虚弱,小脸也很苍白,可是想到以后她就会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可以健健康康的跑跑跳跳,宋清歌还是觉得很安慰。
小姑娘侧头看着她,问道:“妈妈,我的身体好了吗?”
宋清歌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温柔的笑笑,“嗯,宝宝的身体已经好了,再休养一段时间,就会痊愈了。”
“那以后我也可以跑,可以进鬼屋了吗?”
“可以了。”
“妈妈。”知了拉了拉她的手,小心翼翼的问:“我听人说,是舅舅救了我,可是舅舅在哪里呢?我都没有见到他。”
一提起这个,宋清歌就有些想哭,却还是忍住眼泪,对着她笑了笑,“舅舅他……离开了,就像以前知了说的,舅舅变成了星星,会在天上保护你的。”
知了的嘴一瘪,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这么说,舅舅离开我们了,对吗?”
宋清歌知道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有些残忍,可是却又不得不点了点头。
“那……舅舅长什么样呢?”
宋清歌犹豫了一下,才斟酌着说道:“其实,薛叔叔就是舅舅。”
知了有些不解,“为什么薛叔叔会是舅舅呢?”
“这……这件事有些复杂,以后知了长大了,妈妈再讲给你听好不好?”
知了虽然有些困惑,却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只是又忽然道:“妈妈,那如果舅舅不在了,薛西宁是不是就没有爸爸了?”
宋清歌一愣,从薛衍出事之后,木木就被战祁的人接到了宋园。这几日她自己身体不好,所以也没顾得上那个孩子,只是听琴姨说,木木变得很沉默,不哭也不闹,终日说的话不超过三句,她很担心这个孩子这样下去会出问题。
想了想,宋清歌问道:“如果以后让木木来跟我们一起生活,你会介意吗?”
知了想了想,摇头道:“不会啊,薛西宁人很好,如果他来咱们家,我会很高兴的。”
宋清歌终于笑了,摸着她的头发道:“知了真乖。”
*
薛衍离世的第五天,在战祁的安排下,终于火化下葬了。
他下葬那天是个阴雨天,雨下的不大,但一直绵绵密密的,就像是银针一样从天空中落下来,很快就打湿了人的头发。
作为长子,木木自然是要走在前面的。
在给薛衍准备葬礼之前,都是宋清歌陪着这个孩子,下葬那天也是她给木木换的衣服,一直都没有说过话的木木,那时候突然开口问了一个问题,只是他一说话,宋清歌就险些哭出来。
孩子的脸色很平静,平静的有些吓人,十分冷静理智的问她:“宋阿姨,给我爸爸做完葬礼,你们是不是就要把我送回孤儿院了?”
宋清歌的手一抖,惊愕的看着他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知道我不是我爸爸亲生的儿子,电视剧上都是这样演的,如果我爸爸死了,就不会有亲戚要我了,会把我送回孤儿院。”他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在强忍着自己的眼泪,甚至还反过来安慰宋清歌,拍着她的肩,像个小大人似的说道:“没关系的宋阿姨,就算你们把我送回孤儿院,我也不介意。比起孤儿院里其他的小朋友,我能有过爸爸,已经很幸运了。”
宋清歌心疼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地抱住他,对他承诺,“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把你送回孤儿院,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你不要叫我宋阿姨了,就叫我姑姑吧。”
木木点点头,抱着她的脖子,一直强忍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细雨绵绵中,魏莱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打着伞,木木抱着薛衍的遗像,两个人走在前面,后面战祁打着伞,搂着宋清歌的腰,缓缓地走着,在后面,是薛衍的养父母,还有生绡的员工,和战家的人。
薛衍的墓地也是战祁找人帮他选好的,之前他就已经把宋擎天和甄媛的墓都迁到了迎安园风水最好的地方,薛衍的墓就在二老旁边,也算是落叶归根了吧。
上好的汉白玉墓碑上用红色的字写着:“夫,宋长宁之墓,妻魏莱立。”
没有更多的赘述和墓志铭,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他到最后还是改回了曾经的名字,对此薛家夫妇也没什么意见,他本就是宋家的人,于情于理,都该改回原名。
墓碑是魏莱给立的,立碑的时候,魏莱征求了宋清歌的意见,问她可不可以以夫妻的身份为薛衍立碑。宋清歌最终还是答应了,薛衍生前没有给魏莱留下什么承诺,也没有给过她一个身份,如今斯人已逝,也该满足魏莱一个心愿。
宋清歌将手上的白菊放在墓碑前,擦掉眼泪鞠了三个躬,看着墓碑上那一方小小的照片,她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见他时候的样子。
他有些诧异又惊讶的问她,“你姓宋?宝盖头,下面一个木的宋?”
那时她只是奇怪于他的态度,却没想到,其实那个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注定了。
离开墓园的时候,宋清歌牵着战祁的手,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他,“要不要给知了改姓?”
战祁有些诧异,“为什么改姓?战婵……这个名字实在是不怎么好听。”
宋清歌仰头看了看细雨绵绵的天空,自言自语道:“就叫战长宁吧,就当是她另一个名字了。”
战祁知道这是她怀念薛衍的一种方式,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薛衍下葬之后,他便开始动用所有的一切关系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寻找时仲年下落的事情上面。
那个老不死的害了薛衍,甚至还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或许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抓到时仲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时豫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追查那个钥匙的事情,他总觉得那一段由自己父母和时仲年两方拼凑起来的钥匙一定有内情,因此特地找了人将那把钥匙复原之后重做了一把,找了很多人去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的钥匙。
但他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如果是曾经的时少,做这点小事自然是分分钟的事情,但现在他已经无权无势,就连查一把钥匙都要看人眼色。
虎落平阳被犬欺,也不过如此吧。
又是一天的奔走,当时豫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的时候,却再次在家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除了时夏,还能有谁?
那次她哭着离开之后,他以为就是他们彻底决裂的结果了,结果没想到她竟然又来了。
于时豫来说,除了惊讶和诧异,心里自然还有些高兴,但高兴之余,他又想起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一个艾滋病携带者。
深吸了一口气,时豫把心一横,换上一副冷漠的表情走上去,在坐在他家门口的时夏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道:“你怎么又来了?”
时夏猛地抬起头,看到他的一瞬间,先是笑了一下,可是触及到他冷漠的表情,笑容又渐渐变得黯然了,挫折手指,忐忑不安的小声道:“我……我来找你,是有话跟你说。”
“我可不记得我有什么话跟你说。”时豫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冷笑一声道:“上次跟你说的还不够清楚?时夏,不要脸了是不是?”
时夏的脸色一白,像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一般,才能做到无视他的话,小心翼翼的说:“阿豫,我,我明天就要走了……你……会来送我吗?”
“走?”时豫的表情终于有些变动,“你要去哪儿?”
时夏垂着眼,扯了扯嘴角道:“爸爸……明天要去瑞士了,以后可能不会再回来了,明早八点的飞机,你会不会来送我?”
其实这话时仲年本来不让她告诉任何人的。关于他的行程所踪,他一直都再三强调让她保密,他已经转移了全部的财产,明天就带着她去瑞士,并且已经办好了移民,以后再也不会回中国了。
虽然时仲年明令禁止她告诉别人,甚至还禁了她的足,但是趁着时仲年出门的时候,她还是从后门偷偷跑了出来。
无论如何,在离开前,她还是想再见他一面,哪怕就只有一面也好。
时豫先是有些惊讶,可很快就换上了一副讽刺的表情,“你要滚就赶紧滚,你想去哪儿,我一点都不关心,祝时大小姐跟未婚夫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不送。”
他说完便打开家门,进了屋子,砰的一声摔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