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瑛堂上房。
宴席散了后,史太君并没有马上告辞,而是与林母笑着说:“许多日不见我女儿了,怪想念的。”林母笑着挽留道:“既如此,请到上房坐坐。大太太你留下来收拾家伙,让二太太娘俩儿好好说话。”秦氏应了,留下来看着丫鬟们收拾桌椅、清洗盘点杯皿、拆洗桌帷、椅袱、撤掉围屏等。贾敏则向林母行礼告退后,搀着史太君、带着王氏往承瑛堂东耳房去了。今日贾敏大嫂孙氏因身子不舒爽并未前来赴宴,跟着来的只有王氏。
贾氏平常并不在东耳房起卧,但东耳房依旧陈设典雅精致。王氏望着紫檀条案上堆着的水仙花玻璃盆景不免有些咂舌。这玻璃盆景虽贵重,但王氏也不至于眼皮子那么浅,只是整座盆景晶莹剔透、纤毫毕现,就有些难得了。可见这姑太太家里,也不失豪奢。
史太君看了王氏一眼,道:“让史嬷嬷陪着你二嫂子在外头奉茶吧!”因林母寿辰,贾敏颇觉支撑不住,只得唤了史婆子回来帮她料理家中事务。贾敏的心腹丫鬟冰雪、晨霜掀开了里间的桃红洒花帘子,奉了史太君、贾敏进屋。王氏心知她们母女自有体己话要说,也不去讨嫌,只在铺着大红洋呢绣花座褥的炕上坐下,与史婆子说起了闲话。
贾母往螺钿小榻上一坐,拉着贾敏也坐下来,长太息道:“我的好闺女,可苦了你了!”说罢,两滴眼泪滚了下来,打湿了贾敏的手背。贾敏也掌不住,只伏在贾母身上嘤嘤痛哭。贾敏不住地抚慰他,少时,贾敏才住了眼泪。这三个月里头,她一人孤零零地在这内宅里头左支右绌,心腹史嬷嬷被送走了,身边的大丫鬟也被林母找由头放出去了几个,左膀右臂被撅了一大半,实在是有些难熬。
贾母拍了拍她的背,这才细细问起:“听说你这些日子与姑爷两人俱是淡淡的?”贾敏点点头,因着她的痴念头,要与柳滢斋上三个月的经。既要斋经,只能茹素,更别说房事了,俱是停了。林海也淡淡的,一月才来她屋里三四次,也只是给了她正室的体面罢了,两人连话都少了。
贾母叹道:“你糊涂啊!趁着你家老太太把通房姨娘都送走,你该乘隙做个征兰吉梦才是。怎么能姑爷对你淡淡的,你也随姑爷去?终不然,你日后靠谁?”贾敏也叹道,这是千千万万内宅女子的命数,没有儿子,任你夫妻和顺、琴瑟和谐,也不过是一场黄粱梦,终究泡影。
史太君见她只垂头不语,恨道:“你也该想想你姑姑。”贾敏的姑姑乃是荣国公贾代善嫡嫡亲的姐姐,也是因为青春年少丧偶,他们这般高门世族断然没有嫠妇再醮的理。她又无子嗣,族里公议,给她立了个嗣子。按说这日子也不算有多大烦难,只承继来的儿子不过三四岁上也就没了。族中狠嫌她克夫克子,再无人肯过继子嗣给她。虽她背后娘家国公府家大业大很是硬气,族中无人敢欺她,但终是一个人孤零凄凉如失群之燕,形容枯槁、心如死灰,不到三十岁上就郁郁徂丧。死后连个摔丧驾灵的人也无,更别提死后祭奠了。
贾敏想到此处不免悚然而惊,女儿家出嫁了就是夫家的人,命运全然不能自主,这世道待女子甚是严苛,如何能有半点放松。贾母看她神色凄惶,强忍住心疼道:“儿啊!前鉴不远,你可别犯糊涂啊!我看那玉哥儿,灵慧颖异,不是寻常孩童。秦氏又惯是绵里藏针的人,你婆婆又一心只看得到孙子,你若不打点起精神来,在这府里你还有立锥之地?说真格的,你可没给他们家守过孝呢。”这林老侯爷是在贾敏尚未于归的时候就与世长辞了。
贾敏点头道:“女儿一时昏头了,再不会了。”贾母点点头,道:“这就好。我梦里都盼着你好呢。只是做人媳妇,也是无可奈何,俱是要熬着。你那孤拐天真的脾气也该改改,总要去奉承奉承你婆婆。前几年,你在外任,不在婆婆身旁立规矩,你自然松懈些,现在好歹都改了吧!”贾敏点点头,眼梢处含着两粒明珠,终究是自家妈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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