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苍茫,雾气渐浓,凝聚环绕于山间江面,饶是再多火把,也穿透不了那层浓雾,入耳,只是奔腾汹涌的波涛声。
崖上,侍卫们面色肃然,来来回回地忙碌着,放绳,下崖,四处搜寻…半刻不敢耽搁。崖边,一抹悲痛怆然的身影临风而立,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寒风凛冽,咆哮地刮在耳边,他却什么都听不到,耳畔回旋的只有她掉崖前的那句话。她就这么放手了,以最绝决的方式,给他此生最重的惩罚。心像被人狠狠扯下一块,鲜血淋漓,空荡荡地疼……
碧妃虽被救起,却像受了惊吓,一个人裹了貂裘,瑟缩地半瘫在地上,而目光却一直锁在凤御轩身上。
派下去的侍卫一批又一批,却无一返回,柴进的面色亦渐渐难看起来。暗自看了眼远处凤御轩的身影,整了整心神,这才开始处理眼下另一件紧迫的事。
“贵妃娘娘,时辰不早了,奴才先派人送您回宫吧。”
“不,我不要!我不要回宫!”碧妃像受了刺激,一下子从地上挣坐起来,满脸警惕地看着柴进。瞬而,又得像个茫然无措的孩童,急急将目光投向凤御轩的身影,似要寻求庇护。
“御轩……”如斯情浓,千肠百转。
回身,是酝酿风暴的利眸,那眸中的怒寒和悲怆让她陡升起一股寒意,想要说的话卡在喉咙,再发不出声来。
他一步步向她走来,每一步都像走在她的心尖上,让她心颤。他身上的衣衫还未干透,带着江水的寒气,他在她面前一直是淡笑如风,温雅从容的,何曾这般深沉狠绝……
“御轩?”碧妃不安唤道。
“你怎么会在出现在这里?”凤御轩不带任何感情地问道。一双眸子却犀利地盯着碧妃,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碧妃心惊,一时间嫉恨、怨念像疯长的野草在心中不断蔓延,狰狞可怖。然面上,却仍是委屈害怕的模样:“我一醒来就听说你出宫了,我很怕,很想见你,所以便命人安排了马车,扮作宫女出了宫。岂料刚出宫不久,马车便被人截住了……后来,后来我就被带到这来了。御轩,难道你怀疑我?”碧妃一双桃花眸,盈盈带水,怔怔地看着他。
凤御轩不语,走近两步捏起她的下颏,叹道:“瑶儿,我真希望不是你……”
“怎么可能是我?御轩!”碧妃强压下心里的不安,辩道,“我才刚小产,身子还未复原,你认为我会冒这么大风险,把自己也搭进去吗?”回忆起刚才坠崖的一刻,碧妃心有余悸。
凤御轩并未理会她的说辞,只眼含深意地看着,直到她快要坚持不住开始闪躲,才转向柴进问道:“可还有活口?”
柴进看了眼碧妃,皱眉回道:“幕后之人手段毒辣,根本就没想过留活口。这批人应该是之前就服过毒,在与暗卫交手的时候催动了体内的毒素,没过多久,就毒发身亡了。”
“那么死之前呢,就什么也没说?”凤御轩半眯着眸子,沉声问道。
柴进眉头皱得更深,挣扎半晌,才道:“是南宁靖家。”
南宁靖家?凤御轩嘴角泛起冷笑,眼神却有片刻的空洞,那些被刻意压制的记忆逐一涌现……
自他记事便从未见过娘亲。他的父亲,彼时的当朝首辅,只告诉他,他娘亲得病了,很重的病,被她娘家的人接回去休养了。而他母亲的娘家,他的外家,是威名显赫的靖国候府。他对父亲的话深信不疑,并一直期盼着父亲得空能带他到南宁见见母亲,可之后很久,他再未从父亲口中听过任何关于靖家关于娘亲的事……再后来,他在冷宫里见到了一位与娘亲很像的娘娘……这一切,却原来是一场君夺臣妻,卖女求荣的肮脏交易,而他的父亲,从始至终,不过是任人玩弄股掌的棋!自古民不与官斗,臣不与君斗,即便他父亲最终知道了这事,却也只能烂在心里,不能宣之于口,更不能与皇上为敌,因为输的代价,他付不起!十五岁,他执掌凤氏,统领四族,拥有了足以与皇权抗衡的力量。他在先皇野心勃勃的儿子们中选了表现最为平庸的四子,尽心扶持,看他手足相残,助他弑父夺位……新皇即位,凤家跟着水涨船高,荣耀更胜从前,而凤御轩则跃居丞相之职,权与势,伸手可及;反观靖家,因曾支持废太子被打入乱党之列,一夕满门抄斩,无一活口……说到底,是他亲手炮制了靖家的覆灭。只不曾想,死灰复燃,靖家竟还有人活着……
“沿着靖家这条线查下去,若发现靖家余孽,斩,草,除,根!”
碧妃看不清凤御轩面上的表情,却能体会他说出这番话的艰难,眸中划过一丝不忍,满目心疼地看着凤御轩。这是我想到能自保的唯一方法,御轩,不要怪我残忍。段玄奕从来不是乖乖听话的傀儡,当年被他暗中保下的靖家人不在少数,如此,也只当是我为你解除后顾之忧了吧。
柴进沉默点头,应下凤御轩的话。当年靖家灭门,全是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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